01
婚姻坍塌了,我不能倒下
在我提出了离婚后,那婚礼上信誓旦旦承诺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,健康还是疾病都永不分离的男人,不过是一个逃避困难的懦夫。
2015年4月2日是第8个“世界孤独症日”。在那之前两个星期,我即将3岁的儿子被确诊为孤独症。
孤独症,就是我们常说的自闭症,有社会交往、交流障碍,存在兴趣狭窄和刻板重复的行为方式,大部分儿童存在精神发育迟滞且终身无法治愈。
心如刀绞、抱头痛哭、昏天暗地的几日之后,老公跟我商量放弃孩子的康复治疗,他说治疗费用这么昂贵,而且是一项长期持续的付出,既然无法治愈,不如干脆托付给好一点的照料机构,孩子能满足基本生活需要,我们也不用承担那么大的压力。
如果带着患有自闭症的孩子生活,我们永远没法拥有正常的家庭生活,他不想这样度过一生。
我讶异他居然这么快就毫无人情味儿地提出了“合理”的建议,甚至说服了双方父母这是一个对大家都好的方案。
我坚持治疗,哪怕机会接近于零,我也要尽全力去做,去尝试,让他缩小和其他孩子的差距,哪怕只有一点儿。
他坚持放弃,双方僵持不下。此后的几个月,他正常给钱,但再不肯付出时间,别说陪孩子,回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。我每天独自一人牵着孩子,奔波于去特殊儿童机构上康复课的路上。
痛苦的婚姻不在于有多糟糕,而在于明明知道糟糕,却没有离开的勇气。
可是,没有任何人理所应当成为婚姻的牺牲品。如果婚姻只能默默地忍受与奉献,如果婚姻只能咬牙坚持,不如趁早放手。
周围人劝我,你还不知道一个自闭症儿童有多么难带,多么熬心血,你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承受。
我也想过,如果是最坏的情况,孩子永远不能和我交流,那么现在离婚就意味着选择了永远的孤独和无奈。
可是比起这些,我更加无法忍受另一半赤裸裸的无视,我不愿歧视儿子的目光里居然有一束来自他的父亲。
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松开了手,我怎么会不委屈,怎么会不怨恨。痛得锥心刺骨。可即便心很疼,也要忍着,因为再大声地哭,最后也要自己挺过去。
婚姻坍塌了,我不能倒下,要站起来为自己的生命负责,为我们母子俩往后的幸福奋斗。
时间不是能治愈一切的良药吗,请尽快治愈我。
02
无非背水一战,在人生路上杀出重围
我也曾对着离婚后以泪洗面的好友哀其不幸怒其不争。
但自己离婚以后,才知道无尽的痛苦、不甘、恐惧与彷徨,大概是每一个离婚的人开始独自上路的标配。
作为离异的单亲自闭症孩子的妈妈,还要承担比普通单亲妈妈多无数倍的压力。养育一个自闭症孩子面临的困难之多,远远超过一般人想象。
经济条件要好,孩子的康复费用太昂贵,国家补助只是杯水车薪;
要有大量的时间,上康复课要陪着,在家也离不了人;
还要时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太负面,不然面对无法交流的孩子,分分钟崩溃。
所幸时间于我是奢侈品,我甚至忙得连哭诉抱怨的时间都没有。
自闭症康复训练是持久战,所以不能放弃工作。除此之外,学习自闭症的知识和康复训练,不仅帮助儿子,也是对未来职业生涯未雨绸缪的规划。
一次又一次顶着红肿的双眼早早爬起来收拾家务和准备早饭,送儿子去特殊学校做康复,上班,下班接孩子,跟老师沟通情况,晚上跟孩子在家做训练,孩子睡了以后起来看书学习到两三点。
不管是对于前夫还是儿子,我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不完美的世界,接受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解决办法。
不断鼓励自己,要求自己独立。不需要依附任何人,通过勤奋、毅力、努力和勇气,我一定能够获得自己向往的一切。
用了一年的时间,一边修读心理学研究生课程,一边考取了国家心理咨询师资格证和儿童自闭症能力测评证书。
儿子从自己拿杯喝水到能简单对话,他的每一次微小进步都能给我带来巨大的成就感。有空闲时间,我就带着儿子参加义工活动,不仅帮助更多障碍孩子,也给儿子创造接触他人的机会。
其实,当你尝试摆脱苦情悲剧的人设,阳光就会慢慢驱散心里的阴霾一路蔓延。
也许人生就是这样,专注于苦难就会凝聚苦难,专注于快乐就会凝聚快乐。没有谁生来就有伴侣,没有谁离了伴侣就不能活。
带儿子复诊,医生有些惊讶于孩子的进步。他说孩子本身就不属于功能特别差的,加上我们努力地康复,状况很好。
末了,他说:“可以准备去幼儿园了。”那些长久以来悬在心上的不安与期待,因他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,缓缓落在实处。
我突然对生活有了憧憬,我想这么牵着儿子的手,一直走到他不需要我为止。
儿子终有一天会成为他自己,他将不再需要我,这已是我对未来最美好的想象。
03
顺其自然,做更好的自己
很多人将离婚与否的原因归结于孩子。
长辈规劝时常说:“为了孩子再坚持坚持,两口子过日子,谁家不是磕磕碰碰呢。”
朋友安慰时也会说:“趁着还没要孩子,长痛不如短痛,要离就赶紧离吧。”
仿佛孩子可以左右婚姻的生命,甚至决定一个女人的价值。可即使没有孩子,懦弱的灵魂也在伺机仓皇逃跑;没有孩子,也许我将更长久地活在自怨自艾的苦痛中。
我的自闭症儿子,从来不是我人生的包袱,他是我努力进取的原始动力,也是我最脆弱时的温暖依靠。
现在的我,已经可以在交流会上轻描淡写地介绍如何带孩子四处求医,如何识别虚假机构,如何陪伴孩子进行枯燥而漫长的训练,如何坦然接受公共场合大家质疑或者歧视的目光。
既然是老天给的曲折,就把它修炼成自己的铠甲。
阿甘的妈妈对他说: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,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滋味。
婚姻亦如是,一段婚姻相濡以沫白首到老也好,一拍两散各奔东西也罢,都不是人生的全部,不过是人生的一种体验,不断沉浸在悲痛回忆里,不如尽快总结思考。
曾经的我,也为了婚姻甘之如饴放弃自己的梦想。可一味地放弃与隐忍,就会活得如同被生活抛弃。
女人,必须得自己站起来,才有面对不幸的勇气和底气,才可以活得强大而坚定。保持自己独立的能力,把控自己人生的主动权,才能给自己最稳定的安全感。
能随手解决的,便不是困难。饱受婚姻不幸煎熬的人,各有各的无法言说。但失败的婚姻也有积极的一面,它能让我们得到更完善的自我认知。
经过婚姻的女孩终将成长为女人,美貌和撒娇不能解决吃喝拉撒,本事和才能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。
04
掌握自己的人生,与幸福不期而遇
我还在单位朝九晚五地上班,周末兼职做机构顾问,闲暇时为特殊孩子做测评,经济上已经越来越宽裕。
虽然儿子的核心障碍还在,但状况已经在同类型孩子里算很好的了,和家人也能正常交流。
前夫来看他的次数越来越多,儿子很有礼貌,但始终缺乏孩子对父亲的亲热。探视中,前夫几次欲言又止,我都假装没有看到。
一段戛然而止的婚姻,扭转了人生的方向,让我能更好地引领儿子,更理性豁达地看待自己与他人,更顺利地实现了自我价值。
我心中不再有愤怒和怨恨,但这段婚姻,于我于他,没有重拾的必要。
错误的婚姻,得之我命,失之我幸。
有个朋友,几年来一直默默资助自闭症机构。他说他看过太多养育特殊儿童的艰辛,倾听过太多心智障碍家庭的心酸,以及在这过程中无数的分分合合和人生百态。他说他瞻前顾后太多,不敢结婚。
我笑,佛说未必每个人都有正缘,可众生额上没刻字头顶没光环,大家都不往前走,如何知道是不是正缘?刚离婚时,我只顾摸爬滚打,想不到生活很长,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。
如今想来,不如从爱情开始,就要做百分百的自己,去寻觅那个能接受自己,亦能开诚布公、坦诚相待的人,然后一起磨合两人的缺点,度过生活的枯燥、无聊,携手走过所有的不如意。
那个朋友,他就那么云淡风轻地说出让我泪流满面的一句话:“以后,咱们仨一起吧。”
不论什么时候,向前跑吧。正如宫崎骏《幽灵公主》中的那句话:不管你曾经被伤害得有多深,总有一个人的出现,让你原谅之前生活对你所有的刁难。